清冬睨霜(多圈人,不是真爱别关注)

【理砂】荼靡之沫




྅第二章  砂石上的金币




无言的房间,只剩下油灯燃烧的动静,分明是两只凶兽面面相觑,亟待争斗开始。


拉帝奥深知人类的计谋最善于捉弄人心,连一向无欲无求的人鱼部族都有不少族人遭到欺骗。


眼前的人闻上去平静,却更是难以推测目的。


他看上去像是个低贱的奴隶,但骨子里潜藏的傲气,是怎么也磨削不掉的。


越是善于伪装的人类,越是危险。


拉帝奥那张不带一丝血色的脸上,浮现出与天敌争斗时的冷冽。他俊美的面孔生的妖冶,眼角几颗红色鳞片却是让那狭长的竖瞳变得神秘,如同坠入金色的深渊。


野兽的直觉告诉拉帝奥,他现在不应该和这个人有所接触。


旋即,强韧的鱼尾一扫,油灯和不堪一击的少年一同被巨大的力量拍在墙面上。


拉帝奥收着锋利的尾鳍,不足以置少年于死地,但也能让对方吃点苦头不敢招惹自己。


毕竟,他的确很好奇这个人类要和他谈什么。


玻璃碎裂,炸开火花,爆炸后的热浪席卷淹没了血肉被划开的闷响,只是一瞬间,房间再次坠入黑暗之中。


零零碎碎的玻璃渣子散落在地面上,却无法在脆响中听见少年的一声闷哼或喘息,可他一时分明是连站都站不起来,只能拄着膝盖半蹲在墙角。


拉帝奥听见顽强到极点的少年,用混杂着喉口血气的嗓音平静地开口:


“砂金,这是我的名字。”


砂金支撑起摇摇欲坠的身体,脸上沾了扬起的泥土尘埃,毫不在意地用手背拭去嘴角渗出的血珠,嘴角扬起一抹好看的弧度。


拉帝奥在瞧见那抹浅淡笑意的时候愣了一下。


空气中,深海的腥气、油灯的呛燥、血液的锈味混杂在一处,比起之前更加难以忍受。


拉帝奥闻得出砂金伤的不轻,即使他收敛了力气,对于营养不良的砂金来说,对内脏的冲击更为剧烈,不小心勾到的皮肉外伤也不可避免。


顷刻已有鲜红从他腹前的布料上渗透出来,浸透了单薄的衣襟,和泥土混在一起,变成棕红色。


砂金在拉帝奥看来,就是能轻易碾死的虫孑,而留人一命,只是因为拉帝奥暂时不想把事情闹大,无法收场。 


可已经重伤的人类依旧目光灼灼,没有一丝一毫的惊恐,让拉帝奥免不得对砂金生起了好奇心。


人类的族群中,竟还有这样的个体。


“看来你现在不是很想和我聊天,”砂金识趣地扶着墙,一步步挪到门边。哪怕自己的伤都是拜眼前的人鱼所赐,他依然不卑不亢地直直盯上泛着幽光的双眸,“那么我就下次再来。”


砂金转身就要离开,却忽而想起什么似的,转头,将一个什么东西抛给了拉帝奥。


拉帝奥下意识觉得砂金抛过来的东西对他有害,便用鱼尾挡下。张开后如同一张巨大伞面的透明璞膜后,是砂金那张因疼痛有些扭曲但强撑笑意的脸。


“当啷”,那东西掉在地上,一点疼痛也没有,只是一把带着锈迹的钥匙,没什么特别的。


拉帝奥现在知道砂金为何能打开他的“牢房”门了。


“门上的锁已经被我弄坏了,如果你想出去转转,记得别被人看到,不然我也要跟着遭殃。”


砂金一脸理所当然,狡黠一笑。


“希望看见外面的世界后,你能愿意跟我好好谈一谈,人鱼先生。”


砂金留给拉帝奥一个背影,没有收拾地面上的玻璃残渣,反手将门轻轻掩上,渗透进的光亮仿佛是在暗示拉帝奥自己走出牢房。


拉帝奥沉吟一阵,用锋利的璞爪捡起地上的钥匙,随后再次倚靠上墙壁。


覆盖着一层薄茧的手心摩挲着钥匙,凸起、凹陷,每一处都印在拉帝奥的宽大的掌心中,就如同砂金层层浅浅的眼神。


他启唇,学着砂金的发音,废力鼓动退化后重新生出的人类发声器官。


脖颈上的喉结震动的剧烈,拼凑出相似的断音,在不大的空间内回荡。


“砂……”


“……金。”


正捂着被鳞片划伤不断流出血液的腹部的砂金脸色苍白,蜷缩在简陋的草堆中间,如同奄奄一息的小兽。


像是预感到那非人生物于唇齿间咀嚼着自己的名字,砂金单薄的身躯一颤,刚有愈合趋势的裂口崩开,从紧咬的唇齿间泄出一声痛呼。


伤不算浅,砂金虽然也一声没吭挨过更加严重的,但或许是鳍上残留的泥沙黏液都留在了血肉中间,密密麻麻是滞涩又蜇人的痛。


他的指尖发白紧抓着草堆,一次次呼吸都像是钝刀割在伤处,最是难以承受。


从小砂金的愈合能力就比常人要快,只要睡上一觉,再严重的伤都会好的七七八八。


砂金废力将手伸进自己的领口中,轻轻的动作都会牵拉到伤口,但他无暇顾及那么多。


摸索间露出脖子上挂着的简陋吊坠,那是一枚闪亮的金币,印着古朴繁复的花纹,镌刻着不知名的文字。


“呼……”


他捏着金币,抵在唇边,冰凉坚硬的触感令他安心不少,就像每个难以度过的夜晚那样,忍耐痛苦的少年在深夜的阴暗角落中低声呢喃。


“砂金,这里没人能困住你。”


疼痛也好,残疾也罢。


他想要的是自由和无数的钱,将曾经所有瞧不起他的人踩在脚下。


然后再去掠夺他不曾拥有的一切。


也许来自信念的力量真的起了作用,渐渐的,砂金的呼吸变得平稳,由极大渴望编织出的网兜接住了不断坠落的他,在无边无际的疼痛中陷入半睡半醒。


恍惚间,他好像回到了小时候。


还不是“砂金”的孤儿,自从记事起就在这间拍卖场的地下库房中干着杂活,与寄生在这里的老鼠无异,被当成撒气打骂的对象也是常有的事情。


一块干巴巴发霉的面包,就足够打发他一天的饭菜。


阴暗潮湿的地下室,破旧后门的一条河流就是小小少年的整个世界。


连见到太阳都是难得的机会。


每一日、每一夜,吃不饱穿不暖在阴暗之中苟活的他,顶着满身的伤痕,不止一次怀疑过出生的意义。


“奴隶”,是对他笼统的称呼。


全身上下,一文不值。


代表着可以被随意践踏的生命。


正当他以为自己就要如此度过一生的时候,上帝怜悯少年的际遇,为他打开了一扇窗。


某天,他窥见通往地上的门没有关上,门后明亮而温暖,能听见微弱的喧嚣人声,是和地底的阴暗潮湿截然不同的存在。


那抹光在少年的瞳底就如同新生的太阳。


几乎是本能,他蹒跚着,跌跌撞撞地走上台阶,走进那睡梦中才存在的乌托邦。


灯光从小腿、手心、肩膀,深深扎进瞳孔,再笼罩住全身。


赤裸的脚掌好奇地踩过那红丝绒的地毯,第一次感觉到柔软是什么滋味。


他看过形状姣好颜色艳丽的装饰品、座下衣着华丽的满堂宾客,只觉得目眩神迷,连脚下的步子都飘飘然——


原来这才是真正的世界,五光十色。


而不只有微弱的煤油灯光、满地的爬虫和苟延残喘的自己。


不知不觉间,他来到巨大的红色幕布后。他不敢直接探出头,只能用脏兮兮的手扒开一条缝隙,低矮着身子悄悄看——


刺眼到生疼的彩灯,玻璃罩下似乎闪着光的精美货品,无一不让他瞠目结舌,心跳和呼吸都停滞了一般,慢吞吞地跳动着维持体征。


木质的锤子敲在案上,发出清脆的响声,他的心脏也再次随着那节奏跳动。


“成交!”


货品被送了下去,抬上来的却是一个巨大的箱子。


应声打开,满箱堆着的是金灿灿的钱币,在迷离灯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,宛如太阳的分身,照亮了阴沟残壑满身污泥的少年。


浅紫色的瞳孔在见到如此多的金币的瞬间骤然紧缩。


没人教他他也知道,那东西能换到任何想要的事物,人人都想要——其中也包括彷徨于苦痛的自己。


完美的光泽,沉甸甸的分量,让他浑浊的眼睛变得澄亮,倒映出金钱的影子,在浅紫色中留下一抹灿金。


彼时彼刻,他明确了自己活下去的意义,生命也重新变得鲜活。


那一年,他七岁、八岁,又或许是九岁。


他不知道,这世界也没有任何人知道。


见过阳光就会厌弃黑暗,他再次被赶回地下后,满脑子都是炫目的金币色彩和不甘心的怨愤。


凭什么他就要受人奴役,遭人践踏。


热切到渴望,渴望到疯狂,偏执的欲望在年幼的孩子心中疯狂滋长。


褪去了心底的自卑和小心翼翼,少年不再是他人的奴隶,而是重新由自己来掌控这具躯体。


偷窃、撬锁、伪装。他仿佛是一个天生的罪恶之人,无师自通下逐渐掌握的都是让贵族鄙视的技能。


他在当天给自己起了一个不知如何拼写的名字。


砂金。


他在海边的砂石堆上被捡到,手心中攥着一枚不属于当下时代的金币,由此得名。


拥有了名字的砂金在那一天真正地诞生了——


同时诞生的也有深不见底的野心。


幸好那金币在“收养”他的辛尔看来就是破铜烂铁,没有抢走。


唯一的金币被砂金视若珍宝地穿成吊坠,挂在自己瘦弱的颈间,时刻都提醒着自己不要向现在一时的痛苦低头——


也就是此刻砂金在昏睡中,紧贴在嘴角的那枚。


他紧皱着眉眼,不知道是身体上的疼痛更多,还是心理的更多。


晕晕乎乎之中,砂金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响,是不同于以往多足虫、蜘蛛的吵人,反倒是随着奇异的香气传来。


他试图睁开眼睛,眼皮却似有千斤重,来物巨大的压迫感直冲面门,砂金却越发觉得四肢无力,头脑发胀。


直到手腕被有力的东西不算粗暴地钳住。


砂金无意识地深睡了过去。




——


好久之前的存稿了,在2.1版本之前就写好了,所以并不知道砂金有个本名叫卡卡瓦夏(目移)

金币不是护身符(确信)我在写的时候还不知道有这个设定呢(目移)这算是预言了吗

但以后会用到的(确信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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